莫罔。

写故事的人。
可能是年更,慎关。但我很开心你来找我玩。

《不夜》(下)

/忘羡/黑化羡/

*时间轴血洗不夜天后.
*私设有.
*部分细节会在番外解释清楚

#

在草垛边凑合了一晚,魏无羡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蓝忘机。这么圣洁的含光君竟因为没钱住宿跟他一起露宿草场……幸而他也没说什么,不然魏无羡真的要内疚死了。
天刚蒙蒙亮,魏无羡眯着刚睡醒的眼睛看着蓝忘机拍掉头上身上挂着的稻草,不多时两人便一起回了乱葬岗,就在快到山顶时魏无羡突然站住了,说:“哎呀。蓝湛,你先上去吧,我有点东西落客栈里了。”
蓝忘机看了看他,魏无羡又嬉皮笑脸地晃晃手赶他走,蓝忘机只好点了点头抱着兔子先行离开。
魏无羡绕到另一条小道往山脚的另一个方向走去,远远地便看到一大片白茫茫的颜色整齐的排列在那儿,令人心生寒意。
魏无羡叹声果不其然。
他们这一趟下山,一路都太顺利了。没有遇上姑苏修士,也没有再生事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两方时间恰好错开。当魏无羡回来到的时候,姑苏蓝氏必然已经恭候多时,其目的显而易见,来要人的。
魏无羡相信既然他早已觉察,那么蓝忘机也不可能没有发现,只是并未戳破。魏无羡也只字不提,他也想过试探蓝忘机会不会同他们回去,但他终究不愿意提前得到那可能让他失望的回答。
他走近了那些带着洁白色云纹抹额的修士,适当的保持了距离在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地方站定,随意抽出陈情,环着手将它抱在怀里,笑意盈盈看着对面的人。
蓝氏的修士看到陈情均吓出一身冷汗,就算不是阴虎符本尊,只这笛声驱出的凶尸也足够让他们够呛。
蓝启仁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虽是面积最大的却也是气势最凌厉的,冷静从容地同他的眼神交汇。这一抬眼让他看到了魏无羡背上被符咒缠满的避尘,心下预感极其不祥,蓝启仁皱了皱眉,厉声道:
“魏婴,忘机在哪!”
魏无羡一向不喜欢他说话的语气,总有一种凌驾于听者之上的优越感。
魏无羡装作恭敬地向他曾经的老师行了个礼。“想带他走?请问先生您,有这个能力吗?”他将身子转了转,在原地来回踱步,像是一本正经地给他们分析起来,“不夜天那场战役来了多少人?几个势力最大、远近闻名的家氏,最精明能干的弟子都带上了,”他停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继续道:“包括您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蓝启仁脸色有点不好,这场败仗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那些佩戴抹额的弟子有的仍心有余悸,碍着家规不敢出声,实际已经在蓝启仁背后面面相觑了。
“而我呢?我只有一个人,还打了胜仗。现在你们的含光君不在了,我没猜错的话各位也大多是重伤初愈,就要领着一群小毛头就要来面对我?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那你为何要囚禁着含光君!”有人大着胆子问话。
“为何?我夷陵老祖做什么事情,还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吗?”事实上魏无羡并不喜欢“夷陵老祖”这个称呼,但此时用来吓唬人也无不可。
“你要知道,我要做的事情,如果有人胆敢阻挠,我不需要亲自动手就能让他死无全尸。”
这话是真的。在座见过世面的大多数都见过凶尸手撕活人的场面,你会感受到有多痛苦,但依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各部位一截一截地被卸下来。
“不送。”魏无羡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这一伙“披麻戴孝”的人在不甚甘心的蓝启仁带领下暂且退了回去。
魏无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不紧张不害怕是不可能的。虽然他多么狂妄多么自大,但这一次面对姑苏蓝氏让他很没有把握。万一蓝忘机要跟他们回去,他不可能拦他,更不可能拦得住他。魏无羡不太懂,对于蓝忘机这个人,对于跟他有关的任何事情,他都没有把握。
他才发觉他有多么不了解蓝忘机,为什么明明这么讨厌他,却还帮了他那么多。
他其实懂的,但又不愿承认。

魏无羡整理好心情,又换上了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端着热乎的饭菜推门进了蓝忘机房里。
“蓝湛,我回来了。唐姑娘怎么没在?”
蓝忘机原是在看着窗外想事情,这时才转过身对他摇了摇头。
“刚才是怎么?去了这么久。”
“就是偷摸跑回去把种子拿回来了,然后又找不到唐姑娘只好自己去给你做了饭。”他把食案放在了桌上,招呼蓝忘机过来。
蓝忘机远远地就看到了大红色的辣椒粒,和其他蔬菜搅在一起,好不鲜艳。偏偏魏无羡又把那道菜推到了他的面前,另一盘清淡些的则被他放去了别处。蓝忘机眉间抖了抖,犹豫地握着竹筷。
魏无羡疑惑,“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地夹了一筷子入口艰难的咽了下去,顿时就被那十足的辛味呛到了喉咙,遮着嘴不住地咳嗽。魏无羡赶紧识相地给他倒了碗水,直喝了几碗水以后才听得那咳嗽声弱了下来。
“蓝湛?你说你能吃完一整盘的,不是吗?”
“魏公子,别来无恙。”“蓝忘机”擦了擦嘴边的水,姿势优雅而庄重。
魏无羡笑了笑,把食案推的远了一点。
“泽芜君,无论你如何模仿他,终究都不是他。”
蓝曦臣回他以微笑,憋了这么久他到底有些难受。本以为这世上能读懂蓝忘机内心的只有他这个亲哥哥,才胆敢出此下策。谁料竟被他反将一军,蓝曦臣现在还有点舌尖发麻。
他倒是惊讶,魏无羡什么时候这么了解蓝忘机,甚至更甚于他,竟能看破他的伪装。
蓝曦臣问道:“我倒是很在意,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我确定忘机不喜吃辣,但若是你给他的,毒酒他都会喝。”
魏无羡听出他话里的暗示,却有心避开这个话题,回答他:“那泽芜君多虑了。只是蓝启仁声讨夷陵老祖这一幕,怎么可能少了举足轻重的泽芜君呢。”
“原来如此。”蓝曦臣笑笑,他心知并非如此,但也就着这个台阶让他下了。
“蓝湛在哪。”
“不过是一个人质,何必如此上心?”
魏无羡不回答,看他没有告诉他的意思干脆甩头就要出去找。
蓝曦臣看着他摇了摇头:“忘机不愿跟我走。”
魏无羡揪紧了衣袖的细边,莫名的紧张。
“魏公子,你当真打算将忘机对你的感情视而不见,如此虚与委蛇下去?”
“告诉我,他在哪儿。”
“唐姑娘把他带走了,你现在去,还能追上的。”蓝曦臣话未说完,就看到魏无羡就已抬脚走出了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他只能尊重蓝忘机的选择,不管他是要与众人为敌、与天下为敌,成全他的深情是他作为兄长能给他的最后纵容了。

魏无羡快步走着,脚步越来越快,最后渐渐跑了起来。
他当真没有从蓝曦臣举止的细枝末节中认出来那不是蓝忘机?当然不可能。即使蓝曦臣强装不苟言笑、和蓝忘机一起只端正站着避免因为某些举止而露出破绽,他也能知道哪个才是蓝忘机。他的蓝忘机,无人可以取代的蓝忘机。
由此说来,事实上他并未从姑苏蓝氏的阵仗中注意到蓝曦臣的缺席,这一路都很恍惚,说到底还是因为蓝忘机而头疼,一直到回来发现屋里的蓝忘机被毫无水准的“狸猫换太子”成了蓝曦臣,心叫不好,才意识到中了这计声东击西。
蓝湛啊蓝湛,夷陵老祖不可一世,真是败在你的手里了。他叹。

乱葬岗上树林很多,稍不留神确实容易迷路。而且这里的树普遍长的高大,枝繁叶阔,甚至一抬头都没办法看见一丝阳光。
唐瑾圼将昏迷的蓝忘机的一边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在这片树林里走着,没有任何方向感。她不敢低头看,肩上的蓝忘机不知何时更重了一分,压的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吸入了一大口夹杂浓烈血腥气的恶心空气。两只手都在搀扶着蓝忘机没法捂住口鼻,那尸臭味让她想要干呕,只好紧闭着嘴巴憋住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走着。
她知道有什么将要来了。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腿肚子,几乎是同时,她听到了那熟悉的令人震悚的声音。
“唐姑娘,又迷路了?”
来了,那梦靥。
腿上的枯骨限制住了她的行动,唐瑾圼无意挣扎,转过身正视不远处的魏无羡。
“魏无羡,请你放过蓝公子。若一早知道你就是夷陵老祖,我早该带着蓝公子走的。”
“走?为什么要走?”
“你囚他。”
“我怎么囚他了?我有给他吃白米馒头吗?没有吧。我有严刑拷打吗?没有吧。”魏无羡笑了笑,存心逗她,“我觉得他并不想走,不然你可以把他叫醒,问问他,和我在床上的时候开不开心。”
唐瑾圼噤声了几秒,周围暗的刚好掩饰了她脸上的红晕。
“可你还是背负着千古罪名。
“我只问你,不夜天城那遍地的尸体做错了什么?无罪而亡,你难道毫无人性了么,对那些因为你支离破碎的家庭,你就没有一点愧疚?
“魏无羡,还有你的师姐,你究竟是如何做到六亲不认,痛下杀手的。”唐瑾圼咄咄逼人,一句又一句地质问着这个身负血债的魔鬼。
他指尖颤抖了一瞬:“蓝曦臣告诉你的。”
“你的罪大恶极天下皆知。”
“唐姑娘,我不想对你如何,把他给我吧。”魏无羡向她伸出一只手,“你没有选择。”
大概是一句承诺,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他受任何伤害。”
看到唐瑾圼犹豫不决,魏无羡上前一步把蓝忘机轻拉回自己的怀里让他伏在肩上。缠着唐瑾圼小腿的枯骨又缩到泥土里面,之前那污浊的空气也渐渐散去,魏无羡向她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如果你敢相信我,一直往那边走。”
唐瑾圼没有动,看着魏无羡带走了蓝忘机的背影,她说不出话。

#

蓝忘机醒来以后已是入夜,他昏睡了一个下午,脑袋还有些昏沉。他扶着脑袋坐起来,往外面看了看,魏无羡房里点着灯,分明是有人在,但门紧闭着,蓝忘机不便贸然去找他,心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翻出忘机琴,清心音起。
半晌那边没有回应,蓝忘机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重复弹奏着。
有用的,一定有用的,魏婴他明明恢复了往日的朝气,他还能对他开玩笑和他调笑,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蓝忘机有些莫名的焦躁,但又只能强行压抑住不让这点不和谐融入琴音里。好在他的音乐素质极高,乐声依旧波澜不惊,该轻灵处轻灵,该平和处平和,不掺杂半分不协调,难怪成为蓝启仁的得意门生。
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暗,竟开始飘起了小雨,从大开着的窗上丝丝缕缕荡入房里来。
蓝忘机正聚精会神弹奏着不知反复了几遍的同一首曲子,突然门被打开了,蓝忘机停住,看着魏无羡带着一身雨水开了门进来。
“为什么不走?”
一阵夜风从窗外溜进来,吹熄了那奄奄一息的油灯。蓝忘机未回过神来,黑暗中一个身影生生扑入了他怀中。蓝忘机下意识地抱住了他,刚从外面进来的缘故,魏无羡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此刻上面残留的一些雨水正顺着两人的姿势滴答滴答落入蓝忘机的衣服上。蓝忘机感到颈边一暖,带着热度的液体沾到了他的颈上。
“魏婴……你在哭?”
魏无羡突然抱紧了他,脑袋埋在他颈间呜咽了一声:“蓝湛,我梦到师姐了……
“我梦到她对我笑,她叫我‘阿羡’,可我刚一伸出手她就……死在了我手里……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还有好多好多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质问我为什么杀了他们,可我…不是我想要这么做的……
“我想师姐了……呜。”
蓝忘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哭,毫不掩饰,放下一切防备地伏在他肩上嘤咛,在刚认识他的时候,蓝忘机还以为这个吊儿郎当不甚正经的小流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难过的。
蓝忘机顺着他的背脊轻轻安抚着:“不是你的错。”
“就是我的错,是我亲手害死他们的…可我没有办法啊,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让所有人都满意。温宁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我相信你。”蓝忘机的声音软绵绵的,极致温柔。
他摸着魏无羡柔软的发顶,轻声道:“魏婴,把阴虎符毁了吧。”
他不再提带魏无羡回姑苏一事,阴虎符是魏无羡最后的王牌,但也是一张催命符,给他分分秒秒数着自毁倒计时。
魏无羡的声音还带着点哽咽,他埋头在蓝忘机肩窝上,闷声道:“早就毁掉了。在唐瑾圼来的那天,几乎要走火入魔……结果你还要杀我。”
蓝忘机一怔,难怪他当时性格如此反常。要是唐瑾圼离开了,让外面知道阴虎符已毁,这乱葬岗很快就会被踏平。
魏无羡语气委屈得令蓝忘机愈发内疚,自己的一时冲动,才用了如此下下策来制止他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却不知会让他这么伤心。
“不会了,以后再不会了。”
魏无羡没有接下去说,他不能给蓝忘机任何承诺,关于“以后”,关于“未来”。他没有把握自己的时间还有多长,但是蓝忘机若是回了姑苏,他还可以继续当他的含光君,他善事做了那么多,大概也可以抵除这一次的为虎作伥吧。魏无羡以为他是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活到鸡皮鹤发,逍遥快活。
他忽然有点后悔,如果很多事情没有发生,他们不会面临生离死别的苦痛,做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
如果,到底还是如果。
魏无羡蜷起身子往蓝忘机身上缩了缩,虚弱的颤抖出一句话来:“冷……”
蓝忘机便把他抱的更紧,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给他传递身体的全部热度。他想要给他所有,怀抱和温暖。
夜风卷着雨水在窗外号哭着,残余的一点淡淡月光温柔地撒进来,投在魏无羡的侧脸上。蓝忘机帮他擦干了泪痕,哭累了他也就在蓝忘机身上睡着了,睡脸安详得像一个婴孩。
这夜,这么温柔,这么残酷。

#

第二日。魏无羡难得起了个大早,这时候天刚蒙蒙亮,羞答答露出一点朦胧的微光挣脱成了黎明的破晓。他鬼鬼祟祟凑到未醒的蓝忘机面前,捧着脸对着他薄薄的双唇亲了下去,很快又分开,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轻手轻脚离开了蓝忘机的房间。
他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踱到外面,早已有人恭候多时。猎猎旌旗在风中狂妄地躁动着,他一下就看到了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的颜色,在队伍的最前面,威风凛凛。
魏无羡弯了弯眼角,依旧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诸位的恢复时间比我预料之中的要长啊。”
“少废话,魏无羡,交出阴虎符!”
魏无羡假装惊讶:“哎呀,我以为你们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来呢,原来是为了阴虎符啊。”
刚刚叫板的那人被家主瞪了一眼,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忙讪讪闭上了嘴。
“那么如果我交出了阴虎符,饶我不死?”
“你草菅人命,祸害天下苍生,还妄想逃过这一次吗!”
“魏无羡,你倒是数数,多少人惨死在你夷陵老祖手下,你这是罪不容诛,死有余辜!”
“我要为了我爹娘报仇!”
……
声讨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仿佛魏无羡的罪恶怎么也说不完。而这些家主无一冷静地在前面听着,魏无羡只觉嘲讽,这些门生的义愤填膺不过被利用作家主们讨伐他的利器。他们多数只是要得到阴虎符,那块本不值一提的废铁,如此而已。
他听到一声劈开空气的响亮鞭声,将底下沸沸扬扬的人声凝固在这一无声的呵斥中,凌厉的紫色在人群中最是耀眼,带起了一道细长的闪电划破天际。
魏无羡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虞夫人,那个高傲强势的女人,此刻的江澄颇具她当年风采。
可惜魏无羡不能再由衷地给他鼓鼓掌说不错呀江澄跟你娘真像。这不是一件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而是魏无羡对他的亏欠。这一次再往上押一条命,江澄要全部讨回来,这笔债该结了。
“魏婴,你害我云梦江氏,害死我爹娘,害死我姐姐。现在我一个人了,你满意了?”江澄提着紫电步步逼近,魏无羡却是连腹诽都没有。他没有资格去狡辩些什么,江澄的咄咄逼人已经是对他的审判和刑狱,他可以动动一根手指头让潜伏四周的死物开始做些什么,但是对于江澄他连抵抗都不能。
魏无羡将手背在身后,闭起眼睛,心道还了这一鞭他们就再互不相欠了。这一鞭,绝不还手、绝不后悔。
他听到一阵短促的鞭子在空气中掀起的气流声,没有一点迟疑,只听“当”一声,两个坚硬的物体撞在一起。
他睁眼,蓝色和紫色纠缠在一起,凝固在湛蓝色的天空中。执剑之人一袭白衣,未佩戴上抹额也一身清冷气质,脸上却少了些许血色。
魏无羡知道发生了什么。蓝忘机的灵力是他亲手封住的,正邪自两立,蓝忘机企图用他的正派功夫来解除魏无羡歪门邪道布下的封印,想必即便成功也是元气大伤。但若非如此,蓝忘机就不可能也将避尘剑身上的封印揭除,然后站在这里,站在他前面,替他挡了这一鞭。
这个背影他见过的,就在蓝忘机从不夜天城救他回来那天,蓝忘机也这么义无反顾地挡在他前面,不管面对的敌人人数之众。
一个家主冷笑一声,质问旁边长相同夷陵老祖身边那位如出一辙的蓝氏家主:“泽芜君,解释一下吧。”
他指的是为什么含光君会和魏无羡在一起,看起来还是同一阵营的人。
蓝曦臣没有再笑了。只不堪悲愁地望了望别处,看上去极痛心地开口:“蓝忘机,正式被姑苏蓝氏除名。”
魏无羡偷偷看了一眼蓝忘机的表情,他向他的兄长微微颔首大概是表示感谢,又或者是诀别。
江澄未曾有退意,避尘渐渐处于下风,被紫电牢牢压着,蓝忘机也越来越吃力,握着剑柄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魏无羡看情况不好,抽出腰间的长笛要吹奏驱尸,下面几乎是同时举起了刀剑预备着一场厮杀,一场被认为是正义必将胜利的战役。
一声突兀的呵斥似是导火索般的开始,但匪夷所思,这一声竟来自魏无羡身后。
“魏无羡!”唐瑾圼的声音。
下一秒,魏无羡感觉腹部一凉,接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低头看到腹部突出来的白刃,还有刃尖滴答滴答的自己的血。
那长剑又被人缓缓抽出,魏无羡的身体空了一个洞。不对,不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东西空了的。
蓝忘机闻声早已松开手中避尘冲过来,紫电失去了着力点“啪”一声打在地上,在石板上撕开一道几米长的伤疤。
蓝忘机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体,焦急地问了句,魏无羡不知道如何,他明明被人捅出了肠子还能塞回去若无其事地种菜的,可是这次他发现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众人纷纷注目于那持剑的女子,比脸上的冷漠更能引起人兴趣的是她手中的那把剑。
各家主均脸色一变,他们都认得这把剑。
不见。
名字很简单,意思也明了。却是完完全全针对魏无羡打造出来的一把剑。剑身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咒语,和怨气满满的阴虎符相反,这把剑千锤百炼,却是集天地至纯至良之气,对一般人或许伤害不大,但是魏无羡就不一定了。他血液里流淌着罪恶,那根植于魏无羡骨髓里的、生死相随的煞气更甚于凶尸,这都是修鬼道带来的必然后果,他修的越深,这把剑也伤的他越深。自从这把剑进入魏无羡身体里那一刻起,就开始将魏无羡的魂魄一点一点撕碎,直至最后形神俱灭,更别说死后借夺舍或者献舍重生回来了。

『再也不见。』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怀里捂了捂腹部的伤口,身体的变化让他知道这只是徒劳。蓝忘机看着他的脸色很不好,却也手足无措,愣愣地输送了会儿灵气,没有我。底下本来远了有一段距离的那些修士们看着魏无羡竟然就这么被一个不知哪里出来的女子制服了,再无什么忧患,一步步缩小包围圈逼近了忘羡二人。
“阴虎符,已经毁掉了。”蓝忘机抱着魏无羡,忽然出声,他知道周围这些人锲而不舍,到底想要什么。
“魏婴既已如此,你们还想如何?千万条人命,以一条命来抵纵然不值,但你们还要他怎么样。这都是被你们逼出来的。扪心自问,有谁是自始至终始终扛着正义这面大旗的?不过贪欲,不过纯粹的仇恨。”
有人自己对号入座被蓝忘机骂的脸色一红一白。细细想来,若魏无羡还有阴虎符在手,他们这些人又如何能顺利攻上这地方?
那他们大费周章讨伐夷陵老祖还有什么意思,看着魏无羡已经没有再突然发难的可能,有人想走了。
魏无羡感觉什么东西渐渐被抽离了,有点痛苦,他想伸手去摸摸蓝忘机的脸又抬不起来,张了张嘴,蓝忘机便靠近了些去听他虚弱无力的声音。
他说,蓝湛,带我走吧。
去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像之前,你做的那样。
说这几句话魏无羡十分吃力,断断续续地、其中掺着几句喘息,蓝忘机轻声说说好,这一个字几乎是飘出来的。
他一只手绕过魏无羡的膝弯把他抱起来,避尘掉在不远处的地方,他对前面怔怔看了好久的江澄说了句:“江宗主,借过。”
江澄没动。
蓝忘机便绕过他,一边的蓝曦臣走近了一步,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蓝忘机轻轻摇摇头,固执的往前走,带着魏无羡御剑离开。
这场无聊的闹剧该收场了,他们也许该做做样子庆祝一下打败了夷陵老祖,以昭告世人这些仙家有多正义为怀,天下为己任。
蓝曦臣回头,唐瑾圼已经不在了,只有带血的那把不见被扔在地上。

#

蓝忘机带着魏无羡走了很远很远,久到魏无羡差点以为等不到他们到达自己就会先去了。
魏无羡道:“蓝湛,我要…听你回答我。”
他还记得的,蓝忘机欠了他一个回答。中秋节那晚,他问他。
蓝二公子,莫不是喜欢我?
他们互相隐瞒,互相欺骗,互相伤害了对方。明明都知道,但是都不说。
蓝忘机把他抱的更紧:“心悦你……魏婴,我心悦你。求求你,别死。”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蓝忘机又一次用祈求的语气对他呢喃。
魏婴,不要死。
什么,蓝湛,你傻吗,我现在是死定了。魏无羡觉得,他应该这么腹诽的。
可是蓝忘机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他又不忍心这么开他玩笑了。
魏无羡有些痛苦,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否是狰狞的,但他知道蓝忘机的痛苦不比他更少。
脸上有点湿,凉凉的。下雨了吗?蓝湛。魏无羡渐渐看不清他。他好难受,但是听了蓝忘机的话又这么开心。
魏无羡好想说,好想告诉他,回答他说:蓝湛,你特别好,我喜欢你。
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抱歉啊,蓝湛,我没办法了。

#

蓝忘机把魏无羡带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准确的说…应该是他的尸体。
这里再没有人能来打扰他们了。尽管这里那么静,少了魏无羡的声音。
蓝忘机把魏无羡放到一个荒废驿站里的空床上。魏无羡腹上的血已经凝固,蓝忘机颤抖着伸手去一寸一寸地描摹着他的五官,他觉得心里空了一块,这是他的魏婴,这不再是他的魏婴。
…葬了吧。他想。他不愿看到魏无羡的形体一点一点在他眼前消失,那样他还可以欺骗自己说魏无羡还在这世上呢,只是不缠着他跑了。
蓝忘机把魏无羡脸上的血一点点擦了干净,然后想帮他把身上被血沾污的衣物换下来,换上一套干净的。郑重得像是在进行一场仪式。
他的手刚碰到魏无羡的衣襟,却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了。
不是抓住手腕,而是十指相扣。
有人笑了一声:“……想奸尸?”
蓝忘机错愕,抬眼看到魏无羡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咳……解释起来有点……”
“复杂”二字未出口,魏无羡就被打断了,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蓝忘机紧紧抱着,像是怕他再跑了,差点让他没有办法呼吸。
这一动碰到了腹部的伤口,魏无羡疼的倒吸一口气:“啊…疼…蓝湛,轻一点……”
蓝忘机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稍微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把魏无羡环在怀里。
“魏婴。”
“哎。”
“魏婴……”
“二哥哥,我在。”
蓝忘机确认自己是个能把梦境和现实分的很开的一个人,惟有这次他只想要反复确认这个魏无羡到底是真的,还是他梦里的虚构。
算了,即便是在梦里,他也不要再醒过来了。
蓝忘机不声不响抱着他好一会儿,魏无羡才有机会跟他解释事情经过。
“你知道,小偷小摸这些事情我熟练的很,随便在剑上做了点手脚,不过没告诉你,哈哈。”否则他一辈子都等不到蓝忘机的表白了。
蓝忘机却有点生气了,用责怪的眼神盯着他。
“你也别怪唐姑娘,她算是帮了我大忙……不过我人家可真的是为了你来捅我啊,痛死了痛死了。”
蓝忘机有些动容:“唐姑娘呢。”
“才多久没见她,这就想人家了?”魏无羡想去逗逗他,撑起身子靠近了些,却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一顿呻吟。
蓝忘机心疼死了却不动声色,看他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扯了块纱布帮他包扎伤口。现在看来,魂飞魄散但是不用担心了,不过这伤口可是还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蓝忘机扶着魏无羡重新躺好,后者又不愿意了,得寸进尺要往他怀里钻肩上靠。
“唐瑾圼……是个好姑娘。”魏无羡手里绕着一缕蓝忘机垂下来的头发说,“但是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不会跟着我们。”
“而且你有我,”魏无羡伸长手拍了拍蓝忘机的脸,“不许想她。”
蓝忘机摇摇头。他的视线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小时候他巴不得见不到这个讨人厌的闯祸精,可是当他两次差点永远失去魏无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对他有多么重要。
魏无羡扳着他的脸让他低下头来和自己对视。他想了想,难得正经的和蓝忘机说话:“我们要亡命天涯了。可能大半辈子都要呆在这深山老林里,与世隔绝。”
蓝忘机嗯了一声,等着他的后文。
魏无羡眨眨眼睛:“蓝湛,你不后悔吗,跟着我吃苦?”
“不会。”蓝忘机看着他,忍不住俯身去吻了一下魏无羡的额头,“但是,不要再留下我一个人了。”
魏无羡假死了几个时辰,蓝忘机死了几个时辰。
那是没有任何感官在工作的恍惚。
魏无羡说好,努努嘴要让蓝忘机在嘴上也来一下作为他听话的奖励。
蓝忘机便照做了,刚刚轻碰着就被魏无羡环着脖子抢占先机。两人腻歪了一会儿,魏无羡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说:“蓝二哥哥,我初吻都给你了,你可要负责呀。”
前面还有一次的,只是蓝忘机不知道,便被魏无羡忽略不计了。
魏无羡心花怒放看着蓝忘机眯着眼睛笑,忽然又“嗯”了一声,蓝忘机还以为他伤口又如何,却听得他道:“哎呀,兔子,兔子忘记带出来了。”
魏无羡还在嘟囔着“万一被抓走吃了咋办”,突然有轻轻的敲门声。
二人对视了一眼,蓝忘机把魏无羡放好回床上,起身去开门。
两团白色的肉球挤进来在房间里到处跑,蓝忘机望了望外面,只有风声。
他轻声说了句谢谢,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
魏无羡看到兔子脑子一抽:“蓝湛,我忽然有了家的感觉。”
“嗯?”蓝忘机把门关上,回头看他。
“你是爹,我是产后虚弱卧床的你媳妇儿,”他指了指地上,“那是我们的孩子。”
魏无羡听到轻轻的一声笑,从蓝忘机那边传过来,他这一笑,山那边的荒地都能开出花儿来。
魏无羡把眼睛弯成了月牙。
多好呀,蓝湛。我们在一起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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